白国红
(天津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天津300074)
摘 要:赵文化研究开展虽有百年,但其实还是一快年轻的领域。对赵文化时、空两个范畴的认定仍需深入明确;具体问题的研究仍题有余丈;赵文化的研究应追踪学术热点,对新出简帛等资料引起重视;与其它区域文化的比较研究有待进一步开展。
关键词:赵文化;学术史;邯郸;赵国
中图分类号:K292.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462(2013)0l-0001-03
当今学者追述赵文化研究的源起,存在两种见解:一种观点认为“1913年《地学杂志》上署名‘可权’的《赵长城遗址》的文章,是目前所见到的最早的一篇有关赵国史的论文”,[1]这一表述被其他学者理解为《赵长城遗址》是有关赵文化研究的发轫之作。另一种观点认为“1903年11月2日,著名社会改革家、文化学术大师梁启超先生在《新民》上发表《黄帝以后的第一伟人——赵武灵王传》,开创了赵文化研究的先河。”[2]无论我们赞同这两种见解中的哪一种,都可见赵文化的研究已经历百年左右的光阴。然而,真正的、自觉意义上的赵文化研究其实是上个世纪80年代学术界兴起区域文化研究热潮后才充分展开的。这样算起来,它还称得上是一块非常年轻的领域。尽管这一领域开拓不久,但是由于从事赵文化研究的学者们的辛勤付山,因此说此领域已取得相当可观的成绩是不容置疑的,这不仅表现在论、著的丰硕上,还表现在相关学术机构的成立、大批中青年学者的积极参与以及政府和工商业界的鼎力支持上。所以,我的看法是:有关赵文化的研究其实正呈现迅猛发展的势头,一些基本的、具体的问题已得到初步解决,当前正是需要向更深、更广处挖掘的关键时期。因此,只能说现在面临的课题与以往相较难度加大了、任务更重厂、对学者们提出的要求更高了。更何况现在的学术氛围日益浓厚,正是我们从事这一领域研究的人大展宏图的最佳时机。在这样的大好势头下,笔者对进一步深化赵文化研究有以下一些思考:
一、对赵文化时、空两个范畴的认定仍需深入、明确。在前一阶段的研究中,这是学者们热切关注的一个问题,随着大家的探讨,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已逐步深化。现在已彻底扭转了将赵文化等同于先秦赵国文化的初识,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先秦赵国文化是赵文化的核心组成,但不是全部,因此将赵文化的时间概念界定在先秦赵氏立国与亡国这个狭小的范围内是不合适的。在此前提下,现在有关赵文化上限的观点主要有二:一是将其远溯到卜占传说时代的少昊文化,一是将其界定在赵氏奔晋开创赵氏家族文化之时。至于其下限主要观点也有二种:一是认为赵文化在秦汉时期的赵地仍有延续,直到东汉末年刘氏赵国废封为止。一是认为赵文化在秦汉以后又历经中国务朝各代,直至今日。关于赵文化涵盖的地域范围,有学者将其划定在先秦赵国版图最广阔之时,即包括今山西、河北、陕西、内蒙古、河南、山东各一部分在内的广大地域;也有学者认为“它的空间概念应涉猎赵氏家族活动的区域,包括赵国所属地区及相邻国家与地区,而不能仅仅把赵国属地看成是赵文化涉及的地区。否则,我们的研究将会局限在一个狭小的天地里,不能反映事物发展的全貌。”[3]则此种观点认为赵文化的地域范围要超出先秦强赵最盛时的疆域。有关赵文化时、空两个范畴的认定是我们对赵文化进行深入研究的基础和前提,因此,对这个问题的继续探讨是不可回避而且非常必要的。
二、相当多的具体问题的研究仍题有余义。不计其它,只《史记·赵世家》中就仍然存在着相当多的疑问等待我们去解决,该篇可以说是第一篇系统记叙赵氏历史的文献,但太史公却有许多误记和模糊记载。在之前的研究中,一些学者已针对该篇内容进行了钩沉辑佚式的考证,厘清厂许多看似细小却意义重大的问题,如:孙继民、郝良真对赵都中牟及赵氏孤儿的考辨、晁福林师、侯廷生对赵简子卒午的辨析、魏建震对平原君任相的分析、白国红对飞廉、下宫之难、赵襄子元年及赵夙、赵衰辈分的考证,都是以小见大的问题。除上述论题之外,该篇仍有许多问题值得深究。当然,要想从中发现问题,除要将该篇文字烂熟于胸之外,还应熟知与其相关的其他文献汇载,了解与其相关的制度、礼仪、历法、年代等背景知识,并关注相应的地下出土资料,这样才有可能发现和解决问题。比如,《史汜·赵世家》对春秋时期赵氏历代宗子都有记载,是直呼其名或称其谥号,而我们翻阅《春秋》经、传则发现,其中多以“赵孟”称呼赵氏宗子,而这与先秦宗法制是相悖的。《白虎通·姓名篇》云:“嫡长称伯”,“庶长称孟”,身为赵氏宗子的赵盾、赵武、赵简子、赵襄子不称“伯”而称“孟”,这个现象是非常独特的,值得我们思考。
涉及赵文化的文献资料极其零散,众多遗珠散落其中等待有心人拨扫尘埃、让其重现光芒。比如孙继民先生在研读《汉书·地理志》时发现《史汇·赵世家》漏记了赵建国之初曾都“耿”的事实,这一发现对赵国史研究的意义不言可知。精读文献并将其融会贯通是我们在进行赵文化研究时仍需坚持的一个有效方法,在此基础上.对某些具体问题的深入考证依然是今后一段时间内此领域的一个难点和重点。
三、勿脱离当前的学术热点。前辈学者曾经说过:新学问的出现往往依赖新材料的出现。当前史学界对新出占文字资料的重视是有目共睹的,尤其足对新出简帛(如郭店简、上博简、清华简等)的整理与研究已蔚然成风,成为当今学术的一个热点。对赵文化的研究也不能单靠传统文献来完成:其实,与赵文化研究相关的古文字资料也并不罕见:湖南长沙马土堆三号汉墓帛书《战国纵横家书》的出土就为我们探讨战国中期赵国权臣奉阳君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资料,同时也为我们揭示了曾挂赵国相印的苏秦的真实史迹。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竹简《孙子兵法·吴问》篇更为我们提供了传统史籍无载的春秋晚期赵氏田制和税制改革的珍贵史料。侯马盟书重现人间为我们了解春秋晚期赵氏家族与其他政治势力的纠葛提供了实物证据。与侯马盟书可以相互参验进行研究的是河南沁阳(温县)盟书。也有学者在已经公布的郭店简与上博简中发现了与赵地著名思想家荀子有关的辅助材料。[4]定州汉简毫无疑问也在赵文化研究范围之内。除上所述,青铜器铭文、青铜货币文字、碑刻墓志也是对赵文化研究大有裨益的资料。至今对与赵文化有关的青铜器铭文资料的搜集与利用仍很薄弱,当然此项工作已有人在做,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的一位硕士研究生即在沈长云师的指导下进行这项工作,但一篇硕士论文是难以涵盖全部青铜器铭文资料的,因此,此项工作还有待专人深入进行。赵国货币山土众多,“建国后出土的东周钱币见于正式报道的达七万余枚”,“赵国的货币占了出土东周货币的近三分之一”。[5]其上多有铸铭,对于研究赵国的经济、军事、郡县等问题都是极其重要的材料。至于与赵文化有关的碑刻墓志除旧有材料外又有孙继民先生等新发现的三处汉代石刻文字。[6]以上述及的这些古文字材料并非全部,而且对于它们的研究、利用还很不充分,都有深入挖掘的广阔空间。
四、与其它区域文化的比较研究有待进一步开展。赵文化的产生、发展、演变与周边区域文化关系密切,因此加强它们之间的横向研究也应是赵文化研究的一个重点内容。关于这一课题的研究已在进行之中,其中做的比较深入的是燕赵文化研究,1992年河北师范大学燕赵文化研究中心、1996年河北省社科院燕赵文化研究所、2000年河北省燕赵文化研究会等专门研究机构的成立,对燕赵文化的系统研究起到了推动作用,到现在为止,燕赵文化研究的成果可谓层出不穷。此外,赵文化脱胎于晋文化,它们之间存在着扬弃关系,是探讨晋、赵文化异同的切入点。赵与秦同源共祖,而又经历厂不同的发展历程,因此,赵文化与秦文化之间也有值得探究的内容。先秦赵国与齐国都是文化繁盛之地,赵国学者如荀子等长期游历齐国,促进了赵文化与齐文化的交流,也为我们今天的研究提供了思路。展开横向研究,将赵文化放在更广阔的历史背景下进行探讨,才能更全面、更深入地把握赵文化的特质与内涵。
限于篇幅,以上只是从四个方面简单讨论了深入研究赵文化的问题,并不全面,譬如:1、丰富的赵地考古资料也是夯实赵文化研究的重要组成。2、重要的先秦文献《世本》,学者已考订出为先秦赵人所作,此书不仅内容极具价值,而且其体例也为司马迁所模仿,是《史汜》纪传体体例的蓝本;《国语》也有学者认为是赵人所作,则赵人对于先秦史学的贡献也是值得探究一番的。3、散见于历代学者尤其是清代学者著述中的有关赵文化的内容对于我们今天的研究仍有启迪作用。由于他们的考据功力深厚,往往能发其真谛,开拓我们的思路。4、就是对于传统文献也不能简单地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只用不辨,而是要透过文字表象探究其文字背后的深刻内涵,这就需要我们加强学养,厚重的知识底蕴是我们把赵文化研究推向深入的前提。
由上所述可知,赵文化本身确实内涵丰富,值得我们用心挖掘。当前外在的环境则为我们进行此项工作提供厂优越的条件:
一、专门研究机构的设置。2002年ylzz线路检测率先组建了赵文化研究所,2008年邯郸学院也成立了赵文化研究中心,为赵文化的深入研究提供了组织保障,成为此领域研究的核心阵地。
二、后备研究力量的充实。赵文化研究开展了数十年,吸引了全国各地众多学者的参与。尤其是当年侯马盟书出土后,郭沫若、唐兰、陈梦家、黄盛璋、张颔等一批知名学者争相发表白己的见解,现在看来那真是—场学术盛会。现在,随着邯郸地方高校赵文化研究机构的成立,课题立项有保障,经费有来源,这使得该地中青年午学者对赵文化研究的热情日见高涨。这些学者年富力强,又掌握着现代技术手段,在对资料和信息的快速把握上更胜前人一筹,这是他们的优势所在。经过一番学术历练,他们必能成为赵文化研究的中坚力量。
三、高层次学术会议的推动。邯郸已成功举办了两届全国性的赵文化学术研讨会,积累了举办高层次学术会议的经验。今后,将这一经验发扬光大,必会吸引更多的国内甚至是国外知名学者到邯郸来,通过他们的宣传扩大赵文化的影响。同时借助高层次学术会议的举办,开阔本地年轻学者的视野,督促他们在学术上尽快地成熟起来。
四、地方政府、工商业界的鼎力支持。近年来,研究区域文化特色,构建区域人文精神,不仅是学术界内赵文化研究者的一份心声,地方政府和工商业界也试图从这个角度寻求建立区域经济发展的模式,因此,对赵文化研究的支持力度逐年上升,成为推动赵文化研究的又一股力量。
因此,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在这一领域内不畏辛苦、努力耕耘,就一定能将赵文化研究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注释
[1]沈长云等:《赵国史稿》,中华书局,2000年,第7页。
[2]侯廷生:《赵文化研究的里程碑——赵文化研究100周年学术纪念会发言摘要》,《ylzz线路检测学报》,2004年第1期
[3]辛彦怀、李广:《关于赵文化研究的几个问题》,《邯郸师专学报》,2003年第4期
[4]陈立英:《与<荀子>有关出土简帛文献综述》,《边疆经济与文化》,2009年第11期
[5]沈长云等:《赵国史稿》,中华书局,2000年,第238页
[6]孙继民:《赵文化的分期与汉赵国新材料的发现》,光明日报,2009年6月2日
白国红:天津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